“離開仙府內門？”乾陽長老驚訝地重覆了一遍。

其實,關於離開青天仙府、重回昆吾宗修煉的事，秦楓是向乾陽長老提起過的。

只不過那時龍澤大會在即，秦楓又快要結丹了,乾陽長老便沒有多想，也沒有讓秦楓多想，只叮囑她要專心渡劫。

雷劫一結束,秦楓一舉元嬰,這時候她留在青天仙府，無疑會有大好的資源與大好的未來——而這些都是昆吾宗不能給她的。

乾陽長老沒想到,秦楓絲毫不留戀這些,仍提起要回昆吾宗的事,這讓他感到有些為難，又不免十分惋惜。

“回昆吾宗？”縛心真人拂了下衣袖，冷聲道,“秦楓，你可想清楚,一旦回到昆吾宗,便不再是我青天仙府內門弟子。之後再入秘境、進藏書樓天字層……就通通與你無關了！”

縛心真人想以此打消秦楓的念頭,不想秦楓沒有半點動搖。

“弟子清楚。”

她向乾陽長老深深一揖道：“弟子在青天仙府求學,受仙府恩惠,理應報答。”

她想了想，決定：“弟子願領任務牌，為青天仙府出戰兩年。”

秦楓在青天仙府求學兩年，便以兩年作為期限。這聽起來很公平,但其實乾陽長老和縛心真人心裏都清楚，以秦楓現在的元嬰修為，替青天仙府出戰,所帶來的收益絕對高過青天仙府所帶給她的一切。

“你真的決定了？”

見秦楓堅定執著，乾陽長老嘆了口氣道：“罷了罷了，你要離開，我們也攔不住你。只是此事事關重大，關系到你的將來，還是等到回到仙府，與你師父商議之後再說吧。”

秦楓這才按下不表，與餘興成和郝苗苗一起回到黎水城。

眾人散去，不遠處的山頭上，李輕塵與白瀟瀟站在結界裏，默默地註視著這一切。

他們距離事發地點較遠，又都是隱匿蹤跡的高手，乾陽長老與縛心真人修為再高，也沒覺察到他們的存在。

李輕塵看了白瀟瀟一眼，默默收回目光輕聲問道：“你認識那個叫縛心的人？”

白瀟瀟：“什麽？”

李輕塵狀似不經意地道：“從剛才開始，你就在有意無意地盯著那個人看。你的表情並不輕松，而且……”

李輕塵稍稍停頓了下：“他身上有很微弱的鳳凰氣息。”

白瀟瀟：“……”

她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，想：到底還是低估了李輕塵的能力。兩百多年過去了，沒想到李輕塵還是能輕而易舉感知到縛心真人身上殘留的凰息。

凰息並非不可祛除，只是要想祛除幹凈，必須鳳凰親自動手才行。

郝苗苗身上的凰息，就是白瀟瀟提前散去的，所以才沒有被乾陽長老發現。

“你什麽時候也學會關心起旁人了？”白瀟瀟不想回答，似笑非笑地揶揄李輕塵。

修仙界的第一人，合該目中無外物，一心只求飛升道。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，也學會體察人情冷暖，也學會感受旁人的情緒變化的呢？

若是在以前，李輕塵定然不會顧及白瀟瀟的感受。可是現在的他確實變了。變得不再那麽冷冰冰的，變得也會願意替他人著想了。

李輕塵心中浮現出一個身影，就好像是凰息，他的身上也沾上了郝苗苗的氣息，總會在不經意之間不自覺地想：“如果是郝苗苗的話，在這種情況下她會怎麽做……”

李輕塵垂下眼睛問白瀟瀟：“我心中一直有個疑問，你飛升在我之後，在季淮之前。就算你的秘境被修士探入的次數少，侵損的程度低，也不見得恢覆得比我還快。”

李輕塵能夠那麽快地將肉身與元神結合，是因為有了郝苗苗的幫忙。那白瀟瀟呢？她能那麽快地擁有肉身，又是因為誰？

鳳瀟元君系青天仙府老祖，青天仙府便是她的宗門與庇護所，要想休養生息、穩步調理，她大可以留在青天仙府地界，何必千裏迢迢地來到南海宮呢？

李輕塵一邊想一邊看著白瀟瀟，白瀟瀟也目光幽幽地看著他。

過了一會兒，白瀟瀟恍然大笑：“哈哈哈哈哈！”

李輕塵：“……”

……你別想轉移話題。

這樣的念頭還沒有說出口，李輕塵忽然聽見白瀟瀟道：“你還真是被苗苗影響地不清啊！”

她抹了抹眼角，似乎笑出了淚：“不過你就不用擔心我了，這點小事我還是能夠應付的。”

當年是她能力低微、還沒有恢覆完全，現在可是大不相同了。

她鳳瀟元君白瀟瀟，絕不會再由旁人侵占她的靈氣，在她的秘境識海內胡作非為！

白瀟瀟挑了挑眉道：“說到考慮，難道你不應該考慮考慮自己嗎？你不會一直打算在苗苗面前隱藏身份吧？難道你沒有發現，苗苗只當你是個境靈，對待你的態度幾乎與對待靈寵無異嗎？”

李輕塵目光微斂，白瀟瀟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你不應該有所行動嗎？清無道君。”

李輕塵沈默著沒有說話，過了一會兒，他忽然擡起眼睛認真地問：“什麽行動？”

白瀟瀟“嗐”了一聲：“就知道你涉世未深，走吧，邊走邊說。”

“你要知道，女孩子都喜歡主動一點的男生，你不送點禮物表達心意，她怎麽知道你喜歡她？……”

李輕塵一邊聽著白瀟瀟的說辭，一邊快步跟上，似乎完全忘了剛剛才想到的“不要讓白瀟瀟轉移話題”的想法了。

……

龍澤大會結束，秦楓也已安然渡過雷劫，郝苗苗一行人這便要收拾東西回青天仙府了。

臨走前，郝苗苗特意進入了季淮的秘境，用心地查看秘境的狀況。

“嗯……海水汙染治理得差不多了，水面汙濁物幾乎已經見不到了，海底也有了水草、貝類，還有各種小型游魚。”

有了李輕塵的幫助，郝苗苗也能成功潛入水底，一邊看著海裏五彩斑斕的新世界，一邊分析道。

說起來，這片海洋秘境與白瀟瀟和李輕塵的秘境有所不同，它擁有非常旺盛的修覆力和生命力。在凈水瓶為它清去汙染物之後，海洋憑借著自己的能力就生長出了各種植物與動物，都不需要郝苗苗幫忙從外界購買魚苗與靈植種子。

“……這大概與南海宮獨特的心法有關。”白瀟瀟低聲思考道。

郝苗苗：“啊？”

白瀟瀟連忙改口：“沒什麽。”

幾人從海底回到海岸，正好碰上岳西樓來為凈水瓶做定期檢修。

為了感謝他，季淮特意將一些貝類與游魚贈予他，交由白瀟瀟轉交。

岳西樓向儲物囊裏看了一眼，只一眼，就樂得合不攏嘴。嘴上一邊客氣道：“嘿嘿嘿這怎麽好意思呢，其實我也沒幫什麽忙。”手上一邊毫不猶豫地將儲物囊揣進口袋。

郝苗苗被他這番“嘴上說不要，身體倒是很誠實”的表現逗笑了，一擡頭，只見白瀟瀟也同樣掏出一個珍珠貝遞給她。

郝苗苗：“這是……給我的？”

白瀟瀟：“對呀。”

郝苗苗：“可是我真的沒做什麽，我只是幫忙出了一點主意而已。”

白瀟瀟不以為然：“你就收下吧。如果沒有你的主意，這片秘境現在還是混沌汙濁的狀態。你功不可沒呀。”

“是啊，苗苗你就收下吧。”岳西樓打量著儲物囊裏的寶貝，忙裏偷閑擡起頭來說了一句。

李輕塵站在她身旁微微點了點頭。

就連他們腳下的海浪，似乎也拍了拍海岸，發出同意郝苗苗收下的聲音。

“那好吧，謝謝！”

郝苗苗也不再推辭，脆生生地道了謝，雙手接過。

那珍珠貝到了她手上，忽然變的巨大，長度足有三十寸，郝苗苗一個沒拿穩，險些將它摔到地上。

就在郝苗苗發愁應該拿這麽大的珍珠貝怎麽辦的時候，珍珠貝面對著她，忽然開口了。

一道瑩潤的珠光照在郝苗苗的臉上，她微微睜大眼睛，露出驚艷的光彩：“這是？”

“這是天海珠。”白瀟瀟笑著解釋道。

她一揮手，累贅的貝殼就不見了，只剩下一顆圓潤光澤的大珍珠躺在郝苗苗手心。

郝苗苗不覺呆了，岳西樓也呆了。他見過天海珠，但從沒見過這麽大的天海珠，竟然有兩只手掌那麽大！

白瀟瀟挑了挑唇，繼續道：“這天海珠吸食天地靈氣，就像夜明珠一樣，能在深夜裏發光。而且是那種淡淡的光，很柔和，一點也不會刺目哦。”

郝苗苗高興地跳了跳：“謝謝瀟瀟，謝謝秘境！我很喜歡這個禮物！真的很喜歡！”

聽見郝苗苗的話，白瀟瀟得意地朝李輕塵看了一眼。

“看見了吧？”她以神識傳音入密道，“女孩子就是喜歡這樣漂漂亮亮還能發光的東西。尤其是郝苗苗這個年紀的女孩子。我年輕的時候啊，可……咳咳。”

白瀟瀟意識到自己話說得多了，急忙打住。

李輕塵看著郝苗苗愛不釋手地反覆撫摸著天海珠，眼裏的光就如同天海珠一樣光彩照人，心裏莫名地泛出一絲微酸。

他不明白這種情緒來源，抿了抿唇，什麽也沒說，也沒有回應白瀟瀟。

當天晚上，郝苗苗就把天海珠擺在了客棧房間的床頭櫃上。

誠如白瀟瀟所說，天海珠珠圓玉潤，受天地滋養，雖然能散發出光芒，但光芒一點兒也不耀眼，溫溫柔柔，用於晚上照明剛剛好。

而且郝苗苗發現，天海珠的亮度居然還是可以調節的！摸一下黯淡，摸兩下微光，摸三下亮度適中，摸四下亮度更強。

郝苗苗有事需要下樓，都不用小心翼翼端著燭臺了，把天海珠揣在口袋裏就可以。

郝苗苗美滋滋地將天海珠收好，第二天傍晚與秦楓、餘興成一起踏上回青天仙府的雲舟。

青天仙府昆吾峰與南海宮黎水城之間相隔遙遠，他們來時是乘坐白天的雲舟，回程則選擇了晚上的航線。這樣只要在雲舟上睡一覺，等到第二天天一亮就到昆吾峰了。

四人的房間皆是在同一層，其中秦楓和李輕塵的房間與郝苗苗的相鄰，郝苗苗同秦楓告了別，互道晚安之後，便回到自己的房間。

甫一打開門，郝苗苗差點被眼前的景象閃瞎。

她的房間上上下下、前後左右，凡是能夠擺放東西的地方幾乎都被一種叫做靈水晶的透明晶石占據。

靈水晶極為罕見，是一種外形近似於冰晶的晶石。它和天海珠有著異曲同工之妙，都是能夠無光自亮，在黑暗裏散發光芒的寶物。

只不過靈水晶屬晶石，除了可以發光之外，還可以折射光線。這一屋子的靈水晶擺出來，折射疊加，瞬間照得郝苗苗眼睛都睜不開了，整個人都不好了。

她捂著眼睛低下頭，驚呼一聲：“啊！”

秦楓聽見，立刻推門出來：“苗苗，怎麽了？”

郝苗苗：“沒、沒什麽。”

她在垂下眼睛時看見了一個人影，連忙改口：“我剛才不小心踢到門櫃了……師姐，對不起，吵到你了吧？”

秦楓笑了笑，露出“沒關系”的表情：“踢到哪兒了，痛不痛？我來看看。”

她言語關切，郝苗苗見秦楓還想要替她檢查傷勢，連忙含糊道：“沒事，就碰了一下。時間不早了，我先睡了，師姐你也早點休息，晚安~！”

她一連串地快速說完，揮手、關門，一氣呵成，秦楓忍不住又笑起來，搖了搖頭：“這丫頭……”

郝苗苗關上房門，反鎖住門鎖，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。

她靠在門上，看向李輕塵，眼神中帶有幾分疑惑和糾結：“小白，你怎麽在這兒？”

她努力瞇著眼睛看了看過於耀眼的房間布置：“這些晶石都是你弄來的？你弄這麽多晶石來做什麽？”

李輕塵恍若未聞，眼前只浮現出郝苗苗剛才受驚的模樣：“……你不喜歡。”

郝苗苗：“……啊？”

“你不喜歡……”

他低著頭，自言自語，像是沒聽到郝苗苗說的話。

不知道為什麽，看到他露出這般神態，郝苗苗心裏忽然緊縮一下，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抱抱他，安慰他不要難過。

“我不是……”

她向前走出兩步。沒想到右腳剛剛邁出，就被地上過於多的靈水晶一絆，險些栽倒。

好在李輕塵及時扶住了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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